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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黑水公司、西班牙外籍军团、法国外籍军团、哥萨克雇佣军团……与这些赫赫有名的外籍军团齐名的,还有廓尔喀雇佣兵。公元1814年,在喜马拉雅山南麓发生了一场历时两年的廓尔喀战争(又称“英尼战争”)。最终,英属印度的远征军在战场上击败了廓尔喀王国,而廓尔喀战士的英勇却征服了胜利者。在此后的200年间,廓尔喀佣兵作为“米字旗”下的精英部队,成为一段传奇。
帝国遭遇“小霸”
发生在1757年6月的普拉西战役,是英国对南亚次大陆征服的开始。这场战役的胜利,使得英国东印度公司实际上控制了富庶的孟加拉,并以此为基地向整个印度扩张。到19世纪初,英国征服印度取得决定性胜利,印度各地虽然尚有一大批大大小小的王公存在,但他们之中已没有任何力量堪称英国人的对手了。对于大英帝国而言,形势仿佛一片大好,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把英国人的政权提高到印度的最高权力地位”。
就在英国人志得意满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敌人出现了。几乎就在东印度公司扩张的同时,占领了加德满都谷地的廓尔喀王国(即尼泊尔王国,为尼泊尔历史上的国家)第一次统一了尼泊尔,并用了半个世纪时间,将版图扩大10倍。19世纪初期,廓尔喀王国达到兴盛的顶峰,其扩张的步伐已向英国人的边境迈进。东印度公司和廓尔喀人,首先在靠近尼泊尔南部边境、土地肥沃的特莱平原开始了较量。为了争夺这一地区,双方从1804年起就不断发生小规模的冲突,虽经多次谈判,都未能达成任何有效协议。廓尔喀人咄咄逼人的扩张势头,令时任英属印度总督默里,基宁蒙德(1807至1813年在任)悲观地认为,“廓尔喀和英国之间似乎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和平,除非我们将恒河以北的省份都让给廓尔喀,令恒河成为两国之间的分界线”。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夺取尼泊尔凉爽多山的地区作为避暑胜地,是苦于印度酷热的英国官员觊觎已久的目标,而廓尔喀人横亘在英属印度与西藏地区的通商路线上收取买路钱,则令重商主义的东印度公司大为恼火。种种矛盾叠加在一起,终于点燃了战争的火药桶。1814年秋天,东印度公司以廓尔喀人在又一次边界冲突中杀死了18名英国士兵的“暴行”为由,决定发动对尼泊尔的战争。
准备一较高下
战争爆发之时,东印度公司拥有3支军队,共68万人,分别驻守在马德拉斯孟买和孟加拉,其中孟加拉驻军是三支军队中最强的一支。这支军队的中高级军官是英国人,而军人和低级军官主要是亚洲人。为增加对军队的控制力,孟加拉军队中还分别配有一个英国骑兵团和英国步兵团,总数约7000人,与印度兵团的比例达到16。不过,这支军队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英国士兵和印度士兵沟通时需要翻译,同时,二者关系并不融洽,印度士兵嘲笑用英语发令的军官是“机械般的候鸟”,英国士兵则认为自身高于印度士兵一等。此外,英国人招募当地士兵倾向于挑选高级种姓的人,因为他们的生活条件好,身体健壮,但这也带来一个问题,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相当讲究,以至于“既想成为一个好士兵,又想做一个忠诚的印度教徒,似乎越来越困难。一方面要遵从部队的紧急调遣,另一方面要尊重种姓体系内的等级安排”。
尽管存在这些问题,但东印度公司相信,用这样一支军队同尼泊尔展开场全面战争是没有问题的。在筹集了2500万卢比的战费后,3万英军携60门大炮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同时向尼泊尔腹地推进,而印度总督韦尔斯利(1813至1823年在任)则坐镇北印度重镇勒克瑙指挥全军。
反观廓尔喀方面,其士兵世世代代在高山地带生活,体格健壮,彪悍勇猛。从1804年开始,廓尔喀军队开始使用英语口令指挥,在服饰和军衔上也模仿英军。这支新式军队在建制、军纪、忠诚方面表现突出,他们不像英国人招募的印度兵那样受到种姓制度的束缚。但是,廓尔喀王国的军队数量远不敌英军(和平时期仅8000至1万人)。战争开始后,尼泊尔方面竭尽全力,连妇女和儿童都征召到前线,也不过集结了1.2万人,这样也不到英军的一半。
不过,廓尔喀王国上层对这支军队相当自信,许多军官认为,“如果能在印度次大陆上打败英国人,那么他们的领土和威望就会大大增加;如果不能打败对方,那么他们还可以守住山地区域,不会有太大损失”。1814年11月1日,英军正式对尼泊尔宣战。横行次大陆北部的廓尔喀军队,与在次大陆南部和海岸线上攻无不克的英军兵戎相见了。
血战卡拉加要塞
早在正式宣战前，一支由卡罗·吉尔斯皮少将率领的英军率先发起进攻。这支军队由4400名印度兵、900名英国兵以及5000名左右的随军杂役组成,他们的目标是位于廓尔喀西部重镇德拉顿(今印度北阿坎德邦首府)的卡拉加要塞。
这座要塞坐落在一座500多英尺(约152米)高的小山上,距德拉顿约5英里(约8公里)。要塞正南面是一个约3英里(约5公里)长的长坡,西边是600多英尺(约183米)深的峡谷,东面是1英里(约1.6公里)的长坡,长坡末端是被称为宋河的河流。要塞守将巴拉.巴德拉手下只有600人,还包括妇女和孩子,他们主要使用冷兵器,只有一门加农炮。
1814年10月24日,英军以两倍于守军的兵力(步兵1300人)从南坡向要塞发起进攻,结果却遭到失败,带队的中尉战死。恼羞成怒的吉尔斯皮随即亲自上阵,指挥3000名英军士兵在11月1日黎明再次发起进攻。英军步兵的标准火器是没有来复线的燧发滑膛枪,当燧石撞击到扳机盖子上将之打开,并点燃火药盒的引火药时,滑膛枪就将子弹发射出去。其装弹过程相当烦琐,技术熟练的士兵能达到每分钟三四发的射速已属不易,更惨的是这支滑膛枪100米之外,准头不比打中星星高多少。因此,英军无法击中对方,“在目标处的几个人几乎没有受伤”。
上午10时30分,吉尔斯皮发誓,要么攻下要塞,要么战死沙场,下令展用这攻。但靠近要塞的英军遭到沉重打击,“大量的炮弹、弓箭、飞镖、石头飞扑而来,这都是些尼泊尔的孩子、妇女以及男子所做的反击”,英军伤亡近400人后狼狈撤退,连吉尔斯皮本人也被廓尔喀人唯一的那门加农炮当场击毙。
损失惨重的英军只得暂停对要塞的进攻,直到11月24日,运输队运来了4门18磅炮和2门迫击炮。从26日开始到27日中午,英军发射了近6吨炮弹,硬生生将要塞打出一个不小的缺口,随后发起总攻。但在近战中,装备精良的英军反而落在下风。当时英军步枪装备的刺刀太短,十分脆弱,在试用时就会突然折断,甚至连印度人穿的软质外衣都无法刺破。而廓尔喀人则手持著名的“库克利弯刀”,这种状如狗腿的弯刀刀背既厚且钝,但刀锋却像刮胡刀般锐利,具有超凡劈砍能力,一刀即能砍下一颗首级。使种刀,廓尔喀人在肉搏战中如鱼得水。在惨烈的战斗中,英军再次付出了巨大代价,伤亡478人,包括4名军官。然 而,众寡悬殊的廓尔喀守军也大部战死 仅70余人冒着猛烈炮火突围而去,留给英军一座空城。不过,廓尔喀守军在战斗中表现出的英勇无畏,为自己的国家博得了不朽的荣誉,甚至令他们的敌人产生了敬畏,英国人为之竖立了一座纪念碑,碑文为:“敬献给我们英勇的敌人巴拉·巴德拉和他的勇敢的廓尔喀朋友们。”
奇袭加德满都
尽管英军苦战获胜,得以继续向前推进,战争的第一年对英国侵略者而言着实是个灾难年,英军在廓尔喀军队机动灵活的山地游击战面前显得狼狈不 是,英军依靠 进的火器威力仍能向前推进,在1815年4月的战役中,为夺取英军枪炮,手持弯刀的廓尔喀战士向英军阵地发起几乎是自杀性的冲锋结果700人英勇战死,包括年届七旬的老将巴克提塔帕。同样出于尊敬,英军用一条披肩盖上他的尸体,用一队人马护送,以正式军礼交还给尼泊尔方面。毕竟,双方实力悬殊,尼军无法挽回颓势。廓尔喀王国只得一面向英军求和以拖延时间,一面向名义上的宗主国清请求援助,“只求汉兵一千或唐古忒四藏)之兵……以壮声势”。早在开战之初,英印当局就担心中国会进行干涉,此时廓尔喀王国向北京的求援更使英国人虑万分。印度总督韦尔斯利极力使清廷相信,英印参战系廓尔喀所迫,英国只要对廓尔喀人进行惩罚。其时,昧于世界大势的清廷尚未洞察殖民主义者的野错误将这场战争视为“蛮触相争”,对尔喀的求援置之不理。因此,廓尔喀人只能继续孤军作战。
1816年2月初,英军决心直接攻击加德满都,大卫·奥奇特罗尼指挥2万英军从东线直扑尼泊尔首都。尼方觉得加德满都周围两条主要通道上的重要关卡都是安全的,留给英军的只是难以通行的森林地带,但英军却在森林里发现了一条直通加德满都的小路,轻装上阵的英军孤注一掷,“大部分人没有食物,大家和衣而睡,士兵饥饿难耐只好吃树叶“,但成功的喜悦支撑英军继续前进。2月27日,英军突然出现在位于加德满都南部,距首都只有三天路程的马克万普尔,这令廓尔喀人惊慌失措。在伤亡800多人后,甚至来不及带走受伤者,廓尔喀就放弃了加德满都的最后屏障。当英国人的大象拖来大炮准备发起进攻时,廓尔略政府被迫决定投降匆忙派出使节前往英军司令部求和战争就此结束。
廓尔喀雇佣兵
1816年3月4日,尼泊尔政府和英国东印度公司正式签订了城下之盟《萨高利条约》。廓尔喀人为和平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王国的疆域从长达800公里的边境线上向回撤退到了现有的疆域。地形狭长的廓尔喀像一段香肠一样被斩头去尾,从东部的锡金到西部的德拉顿,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国土。而战争的重创也使廓尔喀再也无力向外扩张,尼泊尔国家兴盛阶段自此终结。
对英国人而言,通过这场损失惨重的战争不仅夺取了西姆拉、德拉顿等环境优美的避暑胜地,还有包括富庶的特莱平原在内的尼泊尔土地,将通往西藏的商路控制在了自己手中,更重要的是,获得了一支优秀的雇佣兵—廓尔喀军团。
在战争中,英国人亲眼见到个子矮小(平均身高16米)的廓尔喀士兵的忠诚勇敢与骁勇善战,一位参加过廓尔略战争的英军士兵在日记中写道:“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镇定和勇敢的对手,他们从不逃跑,从不畏惧死亡,即便他们战友的尸体已在身边堆积如山。”而且,这些土兵既不会像英国士兵那样喜欢酗酒、嫖娼、賭博、为退休金而战,也不会像印度土兵那样死板地严守种姓制度的条条框框。于是,为了守卫战后大大增加的地盘,深感军力匮乏的东印度公司开始招募廓尔喀雇佣兵。而从个人生存角度而言,到英军中当雇佣兵对于穷困的廓尔嗜人的确是个不错的谋生手段。或许可以说,这是一个双赢的决定。
其实,在英尼战争还未结束的1815年,英军就已经决定扇佣廓尔喀士兵,那时,英军首先将500名廓尔喀俘虏整编为一个步兵营,在以后的作战中廓尔喀军团的编制不断扩张。廓尔略军团大多数都是廓尔喀人,只有极少数英国军官。在1857年印度次大陆起义时,要不是效忠大英帝国的廓尔喀联队为英军浴血奋战,英国对南亚的殖民统治恐怕难以延续到20世纪。而在一战和二战中,先后有大约20万廓尔喀土兵服役于英国军队,其中约4.5万名战死沙场。血腥而又残酷的战争,使得廓尔喀士兵身佩弯刀的勇猛与忠诚的形象更加深入人心。在迄今为止的200年间,廓东喀军团在米字旗下,参与了几乎英军参加的所有战斗,成为一段传奇。
